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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陰村詭事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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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陰村詭事4

沈沈黑雲堆積, 紫電撕裂夜幕。

桃枝金光浮動暈開,阻攔著虎視眈眈的鬼修們。

“先帶人離開。”江遲遲執劍站在石橋前,玄色靈師袍被夜風揚起,手中的劍鮮血墜落。

是羅陀的血。

她一劍劈開幻夢, 但可惜——

江遲遲看著被羅陀手下鬼修抓住的黑白無常, 微微抿唇, 壓著聲音說:“去找阿九。”

虞念慈和游宋各抱著個孩子, 江千雪要護著他們,打起來束手束腳。

“江靈師, 救命啊!”範無咎扯著嗓子嚎。

“遲遲, 你一個人......”虞念慈滿眼擔憂,怎麽也邁不開腿拋下隊友。

滿身陰氣的沈婉翻了個白眼,冷哼:“怎麽, 鬼在你眼裏不作數?”

冰冷的蛟尾沖著石橋掃來!

沒有留給他們猶豫的時間, 三人抱著孩子迅速上橋。

流光劍再次揮出——

江遲遲和沈婉配合無比默契,她對付羅陀, 沈婉對付一群紫衣鬼修。

“太一夭沖,火光萬裏, 符到奉行,不得留停!”

劍刃劃過掌心,金光揮下,又是數十道天雷劈落。

羅陀像是執意要將她在洗濯禮前殺死, 無視重重天雷, 哪怕鱗尾皮開肉綻,那雙暗紫的瞳仁也越來越近。

指尖幽紫的手攥住了掃來的流光劍, 金光灼傷了妖邪之身,但他唇邊勾起冰冷的笑。

另一只手朝江遲遲脖子擰去。

無邊白霧從橋的另一頭湧起, 一條雪白狐尾從霧中卷來。

江遲遲像一只揚起的黑色紙鳶,她反應極快朝沈婉伸出手,“姐姐!”

指甲鮮紅的手與她牢牢交握,一起消失在白霧中。

夜色飛快從眼中掠過。

江遲遲摸躺在一團溫熱的毛發上,蓬松優美的尾巴隨風微微擺動。

她下意識摸了一把,從尾巴根順到尾巴末,就像平時摸財福一樣。

白狐動作一滯,口吐人言,聲音溫柔又陰森:“再亂摸把你扔下去。”

江遲遲默默收回手,果然是阿九,果然是狐貍精。

難怪長得這麽好看。

羅陀正在後面窮追不舍,血肉模糊的蛟尾執著沖她卷來。

帶著血腥氣的風從她鼻尖卷過,然後停止不動,像是收到某種無形的阻攔。

羅陀被迫停在森林邊緣,面色極為難看。

江遲遲低頭一看,已經飛入了客棧背後那片沒有邊際的森林。

林間枝丫掛滿了詭異紅線,似乎還在微微蠕動。

“......儺術?”江遲遲語氣裏充滿了不確定。

“你這丫頭還認識儺術。”

阿九肯定了江遲遲的猜想,巫儺的起源比靈師更久遠,與神明共存,古老神秘。

江遲遲只在一些書籍中讀過,從未親眼見過。

她低頭看了一眼,手背上的白狐印記已經消失,問:“九老板,你為什麽幫我?”

“江遲遲。”阿九精準叫出了她的名字,“因為有個老天師算出來,你是這裏唯一的轉機。”

......

森林的深處坐落著一個古老的村落,靠著連綿低矮的青山而建。

白狐沒有在村落停留,而是停在了村落後的青山中。

“這裏住的都是守村人。”阿九說,“我帶你去見一個人。”

江遲遲動作僵硬邁步,手心已經滲出汗珠。

青山間藏著一座觀宇,觀宇外門已倒塌殘破,經過風雨侵蝕,只有牌匾上的“靜華觀”隱約可見。門內,有幾絲融融燭光,似乎有人在一直供奉。

江遲遲抿著幹澀的嘴唇踏入了正殿。

正殿屋頂是榫卯結構,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層層延伸。朱紅色的柱子,鎏金、卻已顏色破敗的神像,鋪著玄黃色布簾的供桌,神像旁長明的燈盞,一絲不染的地面、正殿中淺淺彌漫的檀香……

這裏仿佛與外面並不是一個時空,從殿內的一切,她仿佛窺見了數百年前的輝煌。

蓮花臺上的神像眉目悲憫,眉眼細長,垂眸俯看眾生。衣著不像村內慈菩神像的華美,以青白色為主,雖然年代久遠,卻能看出當時工匠技藝高超,衣袂飄飄。

江遲遲跨過門檻時踉蹌,視線定定落在神像前的虛幻身影,她跌在地上,卻沒有站起來的力氣。

水光順著臉龐落下,她恍若未覺,用手撐著一點點爬了過去,然後伸出手——

手指穿過那張清瘦虛幻的臉龐。

他合眼打坐,一如她記憶中的樣子。

江遲遲想起了多年前那個雨夜,他穿著玄色靈師袍,挎上黃布包匆匆離去。

沒走幾步,又折回來摸了摸她的頭,笑起來眼尾皺紋堆疊。

“遲遲,睡覺去,阿爺過幾天就回來。”

但她等回來的,只有老吳,以及只剩一魂一魄被封入冰棺的阿爺。

眼淚落在地面無聲運轉的淡金色法陣上,江遲遲嘴唇顫抖:“騙子。”

阿九輕嘆一口氣,聲音悵然:“江天師當年以魂身祭陣,才換了這裏多年平安。”

“他精於‘算’這一道,祭陣前就算出,你會來到這裏。小江天師,你是這裏唯一的轉機。他讓我轉告你,小心吳臻。”

“......當年發生了什麽?”

阿九搖頭:“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。多年前,江天師和幾位靈師,同你們一樣混入了陰村,謊稱來參加洗濯禮,在我的客棧入住。”

“他們發現了肉神像的秘密,想提前扼殺這場災難,原本局勢正好,但是他們裏面出了一位叛徒,除了叛徒,其餘靈師慘死。我只來得及搶走江天師的兩魂六魄。”

“至於他為什麽要以魂身祭陣守住這座靜華觀,讓巫儺告訴你吧。”

夜深露重,萬籟俱寂。

村內有棵參天大樹,樹上建了間精巧木屋,透出幾分暖光。

不過一晃眼,江遲遲就被阿九帶到樹上,被引進木屋。

屋內精致的銅香爐飄出彌漫著奇特的熏香氣味,幹燥、溫暖、帶著一絲神秘。木屋的地面鋪滿了深藍色的麻布地毯,所有的木制家具上都籠罩了不同顏色的布,色彩絢麗到讓人有些頭暈目眩。

一個蒼老的背影盤腿坐著,衣著繁覆,色彩深沈,帶著深紅的兜帽,手裏拈著一串蜜蠟珠。

這就是阿九口中的大巫了,江遲遲看不出大巫的年紀與性別,謹慎地坐在一邊,禮貌而客氣道:“晚輩江遲遲,見過大巫。”

“真像啊。”蒼老溫和的聲音對著江遲遲響起,是一位年邁的女性,她不曾睜開眼睛,“江天師祭陣的原因,要從娘娘身上說起。”

巫儺的表情肅穆中又帶著幾分痛心,“靜華觀裏供奉的娘娘,與山上靜華觀裏的娘娘,是同一個。”

江遲遲並不驚訝,這點她之前就有所猜測。

“一神雙面,一面慈悲,一面陰暗。”巫儺緩緩問,“阿九同你講過信仰的起源吧?”

江遲遲點頭。

“一切的變故,都起源於那一場,盛大的祭祀。”巫儺蒼老的聲音裏含著怒意,“那是一場,人祭!”

“許多的人被放幹鮮血,如同豬狗,擡上了供臺。祭祀一共七天七夜,沒有停歇。”

“祭祀結束,人被分而食之。熬過了那一場饑荒。”

“等等。”江遲遲打斷巫儺,“這場祭祀是由誰提出的?”

巫儺嘆了一口氣:“是一場夢,整個村子夢見娘娘斥責村民們不夠虔誠,要奉上人牲。”

“羅陀幻夢。”江遲遲篤定道,所以玄鬼從數百年前就已經盯上了這裏,一切都不是巧合。

巫儺繼續說:“村巫代代相傳,有通靈的本領。我的先祖在睡夢中通靈,看見娘娘被無數黑影纏繞,蠶食……”

“她用了一些辦法,將娘娘分為兩面,一面托放在了最初的神像中。”

“另一個娘娘越強盛,這裏的娘娘就會越虛弱…這樣下去,娘娘慈悲的一面最終會消散。”

江遲遲想到一個貼切的詞,汙染。

那場祭祀使祂被汙染。黑影是亡者的怨恨,他們影響著神明,並汙染祂。

“靜華觀的人曾多次試圖闖入這裏,讓兩個娘娘重新融為一體。”巫儺轉動著蜜蠟珠,“我已經老了,本事不如以前厲害。多虧了江天師祭陣,又多撐了幾年。”

“洗濯禮將近,已經沒有時間了,你與你的朋友可想清楚了?現在的靜華觀比從前更難對付。”巫儺輕嘆,“如果你們想走,看在江天師的份上,我拼著這條命也能把你們送出去。”

江遲遲目光清澈堅定,說:“大巫,血海深仇不能不報,但請你幫我送三個人出去。”

......

村子裏的人空出一棟小木樓供江遲遲等人休息。

屋內氣氛很壓抑。

江遲遲提出,讓江千雪帶著兩個孩子離開陰村,告知江松清,帶靈師前來支援。

她給出了江千雪無法拒絕的理由。

“你得隱門真傳,一定能順利傳信回去。”

火堆靜靜燃燒,神秘古老的吟唱在寂靜深林中回蕩。

巫儺一身色彩繁重的祭服,骨飾碰撞,巴掌大的銅鈴在她手中晃動,夜幕中的雲緩緩匯聚。

耷拉的眼皮睜開,露出一雙異瞳,左黑右白,可通天地。

火堆搖曳不止,狂風驟起。

無形的力量將眼前撕開一道口子,裂縫之外是下著綿綿細雨的槐安市張家村。

“去!”巫儺握著銅鈴的手骨瘦如柴,大聲喝道。

江千雪抱著兩個孩子踏入裂縫,山風吹起長發,她深深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伴,目光停在江遲遲身上。

“別死這麽早,等我回來。”

江遲遲沖她笑得眉眼彎彎:“好啊,一言為定。”

裂縫消失,狂風停止,一口烏黑的鮮血噴到火堆上,火滅了。

巫儺被阿九扶著,瞬間像蒼老了十餘歲。

江遲遲目送著巫儺離開,心頭仍是沈甸甸一片,槐安距離西洲市太遠,羅陀不會放江千雪輕易離開槐安市,不知道是否能順利等來支援。

沈婉靜靜站在一旁,仰頭看著烏雲散去後的點點星子。

“姐姐,你真要跟我一起進陰村鬼市?”江遲遲垂下眼睛,“裏面兇險萬分,進去了可能就......”

“你把我當成貪生怕死之徒?”沈婉斜了她一眼,“既然答應做你的鬼修,就沒有自己先跑的道理。”

江遲遲看著她鮮紅如血的嫁衣,恍惚間想起剛遇到沈婉那時,她們還在絞盡腦汁致對方於死地。

如今卻成了能交付後背的依靠。

“姐姐......”千言萬語化作這一生輕喚,她拉過沈婉冰涼的手。

“哼,別黏糊糊的。”沈婉嘴上這麽說,到底沒抽回手。她忽然問道:“黑白無常你打算怎麽辦?”

想到黑白無常,江遲遲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,原本她們只需要潛入鬼市,伺機破壞洗濯禮。

現在多了一個任務——營救黑白無常。

“他們身居要職,羅陀不會輕易殺死他們,阿九答應幫忙去村子裏看看他們被關哪了。”

“你說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呢?”沈婉輕輕撥弄紅指甲,語氣饒有趣味。

“......我怎麽知道。”

“你不知道?”沈婉紅唇彎起,“有些鬼王嘴上說著不見,但把手下派來了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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